广东省梅州监狱有一群特殊的警察，像邻居阿叔一样温和，专门跟服刑人员拉家常，陪服刑人员天南海北地“唠嗑”，为的就是解开他们的心结。
《法制日报》记者日前在梅州监狱了解到，自2012年起梅州监狱在全省首设专职谈话警察试点，负责对服刑人员开展专门谈话，每天与服刑人员谈话至少5小时，为梅州这座位于市中心、被居民区包围的老监狱及时化解了多起安全隐患。
心理咨询师是统一“标配”
民警老孙从1997年起就成了梅州监狱一名基层警察。他的工作就是每天紧紧地盯住监区的服刑人员。在过去，他负责监管100名犯人，这几年，随着监狱关押人数的激增，他要负责两三百名罪犯。
2012年，他终于等来了一个“解脱”的机会，因为考取了三级心理咨询师证，他被任命为监区的“专职谈话警察”。
梅州监狱监狱长华桦说，在监狱里，警察既是管理员，又是教育者；既是老师，又是心理医生。职业角色混乱，造成警察难以适从，警囚互信度低、对立性强。“习惯了唱‘黑脸’,其实还需要有唱‘白脸’的角色。”
记者了解到，警察与服刑人员的个别谈话一直是监狱主要的教育改造方式，但是因为监狱警察每天要忙于管教、劳动改造、文化教育等各方面工作，慢慢地，个别谈话就变得艺术性不高、覆盖率不达标，甚至出现了马虎应付、弄虚作假等问题。2012年起，梅州监狱开始设立专职谈话警察岗位，改革个别谈话制度，让警察从传统的“万金油”——什么都干的管教员角色中分离出来，专门“唠嗑”与服刑人员沟通。
据统计，目前梅州监狱共有专职谈话警察14名，每个监区各一名。国家心理咨询师是他们的统一“标配”。除了针对已经出现不良心理症状的服刑人员，他们还要进行全面排查；而在谈话过程中，他们既要关注服刑人员情况，也要对狱务情况留个心眼儿。
警察成罪犯思想“垃圾桶”
不曾想，看似简单的“陪唠”，却让专职谈话警察孙警官成了犯人倾倒思想垃圾的“垃圾桶”。
今年才23岁的服刑人员曾某有着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与沉静，这主要因为他曲折悲苦的人生：家庭不幸，遭继父毒打；上街流浪，靠偷窃为生；生意失败，重操旧业；被妻子抛弃，憎恨女性；报复女性，随机杀人……
孙警官明白，很多服刑人员都如曾某一样，只是想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倾听者，并不奢望通过这样的谈话能为自己解决实际问题。但对于曾某内心存在的仇恨女人的情结，孙警官也很担忧——这样他几年后出去了，会不会找到妻子去泄愤？在深入谈话后，孙警官发现，在曾某的人生中，除了母亲之外，他还是很感恩当年偶遇的那位大姐，此外，他也一直心系两个孩子，担心他们生活得不好。
孙警官劝解曾某：“你母亲因为你的犯罪，重新开始了苦难的生活，而你儿女长大后会明白是非，会因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愧。”孙警官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疏导曾某，鼓励他认真改造，早日出去照顾儿女。
按监狱规定，每个季度专职谈话警察要将监区所有服刑人员约谈一遍，发现思想危机和安全隐患，还要反复“唠”，把心结“唠”开，即使只是听服刑人员吐苦水，也要耐心听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发现他们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孙警官告诉记者，像曾某这样的典型，每天至少要谈上5个小时的话。
后来，曾某情况有所好转，跟其他服刑人员有所沟通，也能敞开心扉对专职谈话警察说出心里话。“这已经很难得了，他已经主动打开了心窗。”孙警官说。
一场没有硝烟的心理战
新犯、开始劳动改造、服刑进入平稳期(一般三五年后)以及出监之前，是服刑人员4个容易出现心理障碍的时期，燥热的夏天以及节日气氛浓厚的春节，同样容易出现“躯体症状心理化”。在梅州监狱六监区专职谈话警察林警官看来，“陪唠”的过程就像泄洪，如何打开闸门、如何引导走势，考验着警察的技术与艺术。
最棘手的谈话发生在出监前。为此，林警官制定了新办法，在服刑人员出监前一至两个月开始谈话“介入”，根据他们的睡眠质量、家庭关系、社会人际，预测每个服刑人员的问题，和他们“深入”地聊，调稳他们的心情。
“这是一场心理战，没有硝烟，却充满挑战。”林警官认为，找到核心更重要。给服刑人员尊严，才能赢回信任。“人都是感性动物，你尊重他、打动他，他就愿意掏心窝子。”
听他的同事介绍，林警官在细节上做得总是妥帖而周到：每次和服刑人员谈话，都会安排在相对独立的环境里，先倒上一杯茶，再让他们坐在和自己同样高的椅子上(按纪律，平时服刑人员要自备小凳子)，让服刑人员能够和自己平视。“在谈话的过程中，我们会自然而然地忘记警察与服刑人员这两种身份，有的只是尊重。”林警官强调，“当你尊重一个人的时候，连呼吸都能显露你的诚意。”
华桦告诉记者，目前监狱80后、90后罪犯收押人数已超过一半，这部分群体在社会上已经形成了网络沟通的习惯，思维活跃却不善于面对面沟通，如果没有良好的谈话技巧，就难以掌握他们真实的思想世界，监狱管理随之就会产生很多安全隐患。有了专职谈话警察，不少年轻的服刑人员开始主动找警察谈心、唠家常、讲自己的心里话。
据统计，自设立专职谈话警察以来，梅州监狱累计开展谈话达30000多人次，排查出异常犯情数百宗，及时化解安全隐患100多起。
(文中警察和服刑人员均为化名) □记者章宁旦 □通讯员尹华飞阚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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