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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香港的文学鸿爪

  穿过荷里活道真真假假的“历史”,途经小贩云集的文武庙,嵌着“青年会”三个大字的红砖塔映入眼帘。进入正门,小礼堂、小舞台犹在,那是鲁迅先生演讲过的地方。“六十年过去了,你试试站在古老的小礼堂里,依旧,仿佛听见鲁迅的声音。”小思(卢玮銮教授)如是说。

  青年会礼堂因鲁迅短短两日的演讲,成为香港的文化地标。在小思编著的《香港文学散步》中,此类地标还有很多——蔡元培墓、戴望舒落脚的林泉居、萧红埋骨的浅水湾滩头、文人聚会的学士台。既非旅游胜地,亦非当地人常去,却充满不容忽视的文化气息,较之人造的文化景观要宝贵得多。倘要真正了解历史,跟随故人足迹散步,应当会有别样感触。

  小思是香港文学散步的倡导者。“文学散步”这个概念是日本舶来,原是创作者通过散步寻觅灵感,逐渐发展为读者的寻踪。亲历作者生活痕迹、作品中出现的地点,更能加深理解。两者似是反向而行,却能各取所需,甚至发展出了成熟的旅游路线。小思尝试在香港也寻找这样的散步路线,并将其背后的文化渊源集结成书,这便是《香港文学散步》的出版缘起。

  探访故地并不轻松。有时须得知情人引路,如寻找蔡孑民先生之墓;有时隐藏在极平凡的一隅,如许地山墓要靠“甲段、第十一级A三穴之二六一五”这样的编号来识得;有时借助想象,如圣士提反女子中学后园一棵倒塌且开出红花的树,似是埋了萧红一半的骨灰。此番辛苦绝非为了满足考据癖,只为踏上旧土虔诚凭吊,在这份虔诚中,方能体味作品背后可敬、可爱而又真实的心。蔡元培对美育的执着,鲁迅殷切的家国之思,戴望舒的满腹心事,萧红的大情小爱……他们是过客,却并不因身在他乡而不竭力表达。

  品味香港的文学历史,也在重识香港这个城市。小思书中收录的都是南来作家,有些只是短暂逗留,有些是迫于战事无奈停泊,无一本土作家。这并不表明作者不爱香港,恰恰相反,小思对香港怀有深厚柔情。在她眼中,香港是个可怜可叹的女子:“我目睹香港走过怎样的路,以前被母亲抛弃,后来才拼命相认,有些土生土长的人也不爱她,你说香港是不是也有种悲剧性格?正因如此,我不得不更关心香港。”她选择的作家,就算心系故里,也终是爱惜着香港。

  以香港为阵地的文化活动,正反映了香港的自由和包容。小思认为和香港大学一墙之隔的学士台比前者更经得起“文学散步”,文化人各抒己见的自由空间,比起阶级森严的殖民地学府可亲可贵得多。由是,有了飞速发展的香港,也能窥见后辈学者的努力与传承、珍惜与保护。

  小思珠玉在前,时光不再是了解历史的障碍,文化散步可以又淡泊又丰富。多年前,我曾去上海蔡元培故居做义务讲解员。死记硬背先生生平,不及参观陈列馆旧物收获的多。因雨天观者寥寥,就入故居帮蔡先生后人整理旧书。此番见闻,则又胜于观陈列馆了。

  故人足音跫然,果真似能隔世相望。文学散步的意义,大抵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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