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小庄
经过多次思量，香港警方七月六日对铜锣湾书店店长林荣基进行保护。
早在二〇一二年九月，林荣基已因携带禁书被罗湖海关行政处罚。因牵涉宁波桂民海案，二〇一五年十月，在东莞被抓获的林荣基被送到宁波监视居住，监视居住最长为六个月。二〇一六年三月转为取保候审，安排在广东韶关图书馆生活，取保候审最长为一年，其间可能被检控非法经营罪。六月，林在韶关提出返港销案、探亲等请求。由于香港是不同的司法管辖区，而取保候审的一个主要条件就是在传讯时及时到案，能否返回是考虑因素。林保证遵守，内地公安遂同意其请求。二〇一六年六月十四日，林返港，在何俊仁的协助下举行记者会，宣布不会返回内地，林拒绝与内地公安联系，决定弃保潜逃了。嫌犯弃保潜逃后，成为逃犯，有可能被通缉，也不能完全排除被移交。
在这种情况下，香港发生跟踪事件。林感到生命受威胁，向警方提出保护。警方经过调查认定是媒体中好事者跟踪，但同情林的担心，决定进行人身保护。世界上的逃犯，大多是不张扬的，像林这样声张，世所罕见。如果是健力士世界纪录大全有逃犯开记者会的纪录，他有资格登录。如果九月立法会的选举，林也参选并成为候选人，也可以登录。如果万一选上，还可以登录。短短三个月内，三次登录纪录大全，恐怕又是另一个纪录。
香港不应成为逃犯天堂
对林进行保护的决定长达三周，警方一定有预案，进行可行性研究。但笔者可能与很多人一样，对警方的决定不无担心，担心的事项还不少：
一、警方的人身保护通常有期限，如香港所谓污点证人，怕被仇家追杀，有协助司法审理、维护法治之必要，暂由警方保护。在案件审理后，改名换姓，事情也就了了。但对林的保护，没有期限，则夜长梦多。世界上有不少麻烦制造者，诸如恐怖主义之类，偏要挑战警方的权威和能力。也可能有政治动机者，要嫁祸于人，可谓防不胜防。如果警方成功进行保护，人力物力耗费必多，都是公帑，立法会会期开始，必有议员提出质询，要保护到猴年马月。此等警力，如用于维持治安，除暴安良，岂不是好。如万一出事，还要展开调查，需要问责，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
二、当前人类处于资讯社会，资讯发达，好事坏事，传送千万里。千金买马骨，可以吸引千里马。香港保护逃犯，可以吸引更多的逃犯。近年香港有所谓酷刑的声请者，来自亚、非、拉都有，即为一例。十余年前，香港也有双非产子案，由于得到香港居留权，后来也吸引不少内地孕妇来港。到香港不胜负荷，产房爆满，本地孕妇上街游行，以拒绝发出配额缓解，出此下策。如果香港可以保护逃犯，凡无移交逃犯协议的国家都可能有逃犯来港，香港将成为逃犯的家园，则变相鼓励人们犯案，无后顾之忧。香港成为逃犯天堂。香港已有不少内地逃犯，只不过他们不如林荣基善于公关、利用媒体而已。这大概是邓小平设计一国两制时未曾预见的。
三、香港与内地虽然没有刑事司法协助协议，但对跨境犯罪是共同打击的。内地对港人犯罪，只要有管辖权，不遗余力打击。对港人在香港犯罪逃往内地，出于维护香港一国两制、社会稳定的意愿，自愿移交逃犯，不论是否有移交协议。但香港却没有作同等的打击或移交，甚至以没有移交协议为由，拒绝移交。如果内地警方向香港提出要求，香港还不愿意，对一国两制是不利的。根据香港基本法第九十五条的规定，两地可以通过协商进行司法方面的联系和相互提供协助。回归十九年来，这样的刑事司法协助还没有达成，简直比外国还难，令人哀叹不已。日前两地就通报机制进行磋商，虽属有关司法协助的初级阶段，仍是好的开端。通报的内容还可以增加港人在香港犯案逃往内地，内地人在内地犯案逃往香港的情况，以便作进一步的商定和跟进。
四、一国两制不是不移交逃犯的理由。美国一七七六年独立，也是一国十三州，各州的法律并不相同，也是一国多制，但没有逃犯问题。一七八七年起草的、一七九一年生效的美国宪法第四条第二款第二项规定：在任何一州被控告犯有叛国罪、重罪或其他罪行的人，如逃脱该州法网而在他州被寻获时，应根据他所逃脱的州行政当局的要求将他交出，以便解送到对犯罪行为有管辖权的州。这不能说不是美国宪法起草者的远见。在一国两制下的香港，逃犯移交问题属于中央和香港特区的关系，但当年香港基本法的起草者还希望通过协商的方式解决。如果长期协商不能达成协议，中央可以考虑参考美国的方式，根据基本法第十八条通过制定相关的全国性法律来解决。对逃犯的移交，美国也有不少司法判例，根据基本法第八十四条的规定，香港也可以参考。在二百多年前的美国视作平易之事，倒成为当下香港一国两制的难题，这不能说不是反常的。
两制非拒绝移交逃犯理由
五、回归前，香港曾长期由港英管治，并从英国移植刑法。根据一国两制的精神，香港的法律基本不变，只要不抵触香港基本法，都可以过渡成为香港特区法律。香港虽然是资本主义社会，也有不少禁书，港英当局对煽动性刊物的管控是非常严厉的。回归前，香港没有煽动对女王怨怼离叛、鼓吹推翻英国君主制的刊物出版，就在于香港不但有法，也有执法者。回归后，难道香港特区就可以任由煽动对中央政府的愤懑仇恨，鼓吹颠覆内地社会主义制度的刊物流行吗？如果铜锣湾书店长期出版的图书之中有这一类禁书，香港警方不是在保护嫌犯吗？
凡此种种，值得特区政府反思，值得广大市民深思。
（资深评论员，法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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