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曙光 谭正圆
今年对于日本来说，可谓是噩耗连连。继英国脱欧给日本带来巨大经济冲击，美国大选又让日本感受到了刺骨寒意。有人调侃道：这真是川留不希!
特朗普的胜选可以说比当年奥巴马上台更令人意想不到。特朗普是一位非常有钱的人，他自己曾在国际媒体面前多次宣称他的净资产实际上超过了100亿美元。不同于往届精英风格的美国总统候选人谨慎认真形象，特朗普说话粗鲁，对一些政治常识和逻辑似乎也是一窍不通：攻击美国对手，也挖苦和批评美国盟友，不仅对民主党进行指摘，对于共和党也大加调侃。对美国政治家而言，种族和宗教问题是 烫手山芋，一般人不敢轻易言之，但特朗普却公开评论宗教和种族问题。除了是个政治素人，还有各种私人丑闻被曝光，但就是这样一个政界的另类，在诸多骂声中竟然能异军突起、高歌猛进，最后成为了美国的新任总统。
对于这样的结果，日本举国上下都十分意外。不仅是日本民众，就连日本政府和内阁官员们都认为希拉里会赢得美国大选。据日本共同社报道，就在9月19日，安倍应希拉里邀请远赴纽约进行了双人会晤，会晤中谈及了美日联盟的重要性以及TPP问题。此行也被看作是安倍为加深与美国未来主人希拉里之间关系的一次会面。然而现在看来，这次会晤无疑是日本政府的一次误算或者说一厢情愿。当然，与其说是日本喜欢希拉里，倒不如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因为日本知道，相较于希拉里，如果特朗普上任，日本可能会非常不好过，因为特朗普在竞选时以及之前的言论中，经常透露出对日本不友好的信息。
美日军事同盟面临考验
今年5月，特朗普接受CNN采访时曾表示：如果日本、韩国等国家不支付全额的军费，那么就自己保卫自己吧!意思是如果日本、韩国，甚至还影射德国，这些有美国驻军的国家，如果拒绝支付百分之百军费的话，美国会考虑全面撤军――不再支持这些国家的国防。其他国家暂且不谈，日本可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战之后，日本得益于美日同盟关系的军事合作，军费一直保持在GDP 1%左右的低水平，从而保证能够将大量经费都放在国家的经济、社会等重建上，这也是战后日本能够快速恢复并且成长为第二大经济体的一个大前提。但同时，美日军事同盟也使得日本的国防和外交政策有了对美国的强烈依赖性。不论是朝核问题还是南海问题，日本可以说都是以美日同盟为前提来思考，唯美国马首是瞻的风格也使得日本在外交上，特别是在亚洲外交圈特别不讨好。所以如果失去了美国大哥的保护，那么日本无论在军事上还是在外交上都可能会陷入孤立状态，无异于釜底抽薪。
不过也有分析指出，特朗普的全面撤军并不会成为现实。如果日本不支付全额军费，美军就全面撤出这种结果的出现是需要前提的，前提就是美国在日本驻军的唯一目的是维护日本的国防安全。但很显然美国的目的并非如此单纯。美国在全球的驻军是美国霸权体系的暴力保证，美国所享有的来自全球的投资与贸易的丰厚利润，以及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而享有的铸币税等等的重要基础就是在全球的驻军。美国驻军他国，看起来是美国在保护他国，但实际上美国也获益匪浅。美国与盟国各取所需，美国收获的是霸权体系的政治、经济等利益，而盟国收获了军事保障和政治、外交上的靠山。
且不谈美国是否从日本全面撤军，单说军费全额支付问题，特朗普的要求就被日本一些人士认为无礼。在支付军费方面，美日现在采用的是分担模式，日本支付了主要三类费用。第一是周边对策费，比如噪音污染赔偿费用等;第二是私人土地和国有设施的租金，比如冲绳地区的私人土地租金以及高速公路的使用费;第三是搬迁费，第四是其他费用，比如在进行海上训练时对渔民的补偿费;此外还有从1979年开始的关怀预算，比如美军基地周围的高尔夫球场的围网、美容健身设施等的建设维修费用。近日，日本防卫大臣稻田朋美说：日本已经承担了足够的军费，不会再支付更多。安倍也婉拒特朗普表示美日应该共同分担。也就是说，特朗普要求日本负担驻日美军更多的军费，而日本认为自己已经负担得足够。所以，不论美国是否会从日本全面撤军，特朗普的当选都会对美日军事同盟带来一定程度的考验。
TPP面临流产
特朗普对日本的威胁不止存在于安保层面，经济层面亦是如此。安倍上任之后力推安倍经济学，然而直到现在，安倍经济学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今年上半年日本的GDP实际增长率为0.2%，换算成年增长率则为0.7%，这个数字对于日本的经济现状来说非常不乐观。如果想要安倍经济学第三支箭发挥作用，那么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就成为了安倍任期内最重要的一个选择了。为何?这还得从日本的FTA战略转变说起。
自从20世纪末日本开始认识到自身经济存在的问题之后，逐渐转变了对FTA的消极态度，开始致力于参加FTA。2002年10月，日本外务省公布了《日本的FTA战略》报告，其中重点指出FTA将加强日本与其他相关国家的关系，并在经济和对外贸易、政治、外交以及安全保障等方面都对日本有重要意义。此外，报告中还公布了日本就FTA问题制定的详细战略规划。制定了FTA战略后，日本开始以亚太地区为中心，在全球范围内实施。
从2002年与新加坡签署了第一个EPA之后，日本陆续与墨西哥、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智利、文莱、印度尼西亚、东盟、越南、瑞士、印度和秘鲁等国家和地区签署了FTA或EPA，为今天这个令人瞩目的TPP打下了一定基础。从日本角度看，TPP之所以令人瞩目，就是因为它是高水平的FTA，绝大多数的商品和服务都将实现完全的自由化。而作为该协定主要国家之一的日本，将能借助区域经济一体化拓展海外市场，这对于日本的制造业，特别是汽车、家用电器等传统优势领域的出口将是一大福音。根据日本内阁府的测算，因TPP而产生的出口促进效应，可以使日本实际GDP增加2.4~3.2万亿日元。
除了经济效益的考量，TPP中也包含着对日本政治和外交的重要意义。2012年伊始，美国公布了酝酿七年之久的新军事战略报告《维持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国防的优先任务》。之后美军重新部署了在全球的军事安排，这标志着美国亚洲再平衡战略(重返亚太战略)的正式开始，而TPP就成为了美国战略中心向亚太转移的重要体现。面对中国的崛起、中日之间的钓鱼岛之争、南海事件的摩擦、韩朝问题以及朝核问题，日本虽有美日同盟关系光环的照耀，但其自身在亚太地区的地位和影响力其实十分有限。借助TPP，日本不仅能够带动自身经济发展、说话腰杆子变硬，而且能够加强美日同盟关系，修复普天间军事基地问题带来的关系裂痕，同时也能加强地缘政治地位，增加与其假想对立国抗衡的筹码。
然而，安倍政府的这一根救命稻草，却被特朗普简单粗暴地掐断了。竞选时，特朗普曾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TPP是愚蠢的协定和不公平的，不仅美国市场会被其他国家抢占，而且还会对美国制造业和就业率产生恶劣影响，将对美国经济造成巨大的负担和损失，因此坚决反对TPP。如今特朗普真正成为了总统，共和党也掌握了国会的多数议席，所以TPP很可能面临流产的威胁，而这样的局面是日本十分不愿意看到的。
面对特朗普上台可能引发的负面状况，日本可以说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据日媒相关报道，日本正在紧急成立特别小组来研究特朗普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日本很清楚，如果不了解这一位全身散发着不友好信息的美国新总统，政治、经济、外交等各方面都依赖美国的日本将陷入混乱和迷茫。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特朗普上台虽然给日本带来了非常多的不确定性，全球的政治、经济也可能面临着大洗牌。但是正所谓危机也是转机，川留不希下的日本也许能发现机遇，抓住机会逆流而上，摆脱全面依靠美国的现状，也并非没有可能。
(本文原载于香港《东方财经》杂志)
扫描本文章到手机浏览
扫描关注新时社官方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