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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的前一天中午,和朋友在两岸咖啡喝茶聊天,突然来了一个电话,看看号码是陌生的,本想掐掉的,最近一段时间,卖房的培训的贷款的骚扰电话老是不断,但想来明天中秋了,何必坏了别人的心情,便示意朋友禁声,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来电话的是老金,我的一个老朋友,我便问他,怎么换号码了?他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这段时间,俺不是和战友们要去北京上访嘛,公安把俺的电话监控了,俺就办了个新号,方便战友们联系,这不明天中秋了,我也想你了,今天进城战友聚会,顺便来看看你,给你捎了点老家的柿子,现在在您家小区门口呢。我说我在外面和朋友喝茶呢,你略等一会,我马上到。他说,老领导,您还是那么雅兴。我挂了电话,临出门的时候,顺便把老金的新电话发给了在公安局的朋友。
七年前,我调到东南某镇工作,当时是三月份,,马上就要开两会了,由于我多年在乡镇工作,有丰富的地方工作经验,党委赵书记安排我负责两会期间的安全稳定工作,并且特别强调,咱们镇没多大事,就是供销社下岗的那个老金,是军转干上访的头,特别难缠,只要你把他稳住了,就万事大吉了。我说,这部分人的稳控不是县社负责的吗,怎么推到我们这里了?赵书记狠狠吸了一口烟,说,这不是啥事都往乡镇推嘛,说什么属地管理,你说我们一个乡镇,能给他解决什么问题,不说了,不说了,挑几个精干的人,你给我把他看住就行了。我把信访办主任和派出所长叫过来,了解了相关情况,又电话给老金所在的行政村支书,务必安排专人二十四小时保持警惕,确保老金不脱离视线。
第二天,刚上班,我正在办公室整理东西,有人敲门,我看了一眼,门口站了一个黑大个,脑门秃了一大块,身穿白色中式立领长褂,但是明显的显得邋遢。我示意他进来,让他先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开水,问他有什么事?他嘿嘿一笑,说,宋词书记,你不认识我吧?我是老金,军转干!然后哈哈大笑。不知道怎么,我突然对这人有了好感,又递过去一支烟,他慌忙帮我点上,然后坐下聊了起来。言谈之间,我才知道老金还兼着他村里的村主任呢,我开玩笑说,你这重点户还能当村主任?他说,有什么办法,大家伙都选我,党委还能违法不成?我点头称是,说,看来你在群众中挺有威信的。他拍拍胸脯,说,不是咱吹,我要是想当支书,哪有老李的份?我不已为然,又问他当年转业的情况,顿时他眉色飞舞了起来,说当年他姑父在县供销社当副主任,好几个战友都进了工厂,就他一个进了当时炙手可热的乡供销社。我调侃他说,那个时候你也是走后门不正之风吧?他挠挠没毛的脑门,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又说,当时你进了最实惠的部门,现在不行了,又要享受机关人员待遇,不能啥好事都让你摊上吧?他没想到我说的这么直白,可能平时大家对他都是哄着供着,他愣了一会,才说,这不是年龄大了,想以后退休了有个保障嘛!我对他说,好孬你还是一名村干部,这不是特殊时期吗,你说你这时候去北京,人家都说咱镇里的村干部都去上访了,你让赵书记的脸上多没光,给老弟我一个面子,只要你这段时间不出去,以后有什么困难你来找我,只要我能办的,你尽管说!他站起来,和我握了一下手,宋词书记,这可是你说的,听你的,保证我不上北京了,但你也安排一下,别让那几个半吊子半夜在俺家外面转来转去了,弄得我和您嫂子睡不好觉。我哈哈大笑。
老金所在村是镇里经济基础最薄弱的,而且干群关系比较紧张,各项工作都排在最后,支书老李也是个窝囊货,胆小怕事又财迷,经常有群众来信来访反映他的问题,而且还牵扯到上级部门帮扶的扶贫资金问题,本着惩前毖后挽救干部的原则,我给赵书记反映了多次,建议把老李撤了算了,赵书记都说还是稳妥点好,最好找个机会,让他体面下台最好。机会终于来了,年底,村支部换届,就凭老李的水平还有为人,落选是板板钉钉的事情,但是让谁当选支书是个头痛的事。党委开会讨论,大家也是莫衷一是,争论的很激烈,后来赵书记对我说,你是负责政工的,你先拿个意见吧!我说,我说出来,您可别批评我,我建议让老金干吧,一,他是军人,在供销社工作多年,二,他是村主任,接支书顺理成章,三,他有群众基础,人缘好,再说,他一当支书,光基层的事他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去上访?即使想去,还有党纪管着他呢!赵书记一拍桌子,很好,就这样定了!程序走完,老金当选水到渠成。后来的工作证明,党委的决策还是正确的,村里的工作有了明显的改观,群众到镇委大院集访的也绝迹了,最最关键的是,老金再也不能以军转干的身份去北京了,这也了了党委的一个大心事。后来,县信访部门就此事还表扬了我们镇。
凡事物极必反,老金干了两年,经常受到党委的表彰,也有点飘飘然,村里的在编干部他也换了不少,我当时也提醒过他,要适可而止,他不以为然,说只要行得正站得直,怕什么?我冷冷一笑,难道你启用的那个半老徐娘,也是出于公心吗?人家男人常年在外打工,平时你挺照顾她吧?他黢黑的脸顿时紫了,光脑门直冒汗,连连说,以后我一定注意。所谓有因必有果,那年的春节前夕,一个男人喝多了,到赵书记的办公室里打滚哭闹,说老金和她媳妇不清不白,如果不撤了老金的支书,他就不走了。赵书记让我到他办公室,然后拍着桌子命令我马上给老金谈,如果不消除影响,明天就开党委会撤了他。也不知道老金用了什么办法,那个男人竟然偃旗息鼓,再也没来闹。据村里的会计讲,那半老徐娘威胁说只要撤了老金,她就和男人离婚,当晚,老金又拿了两条烟两箱酒,把她男人灌了个酩酊大醉,事情就了结了。我问会计,就这么简单?会计说,就这么简单!然后诡秘的一笑,说老金真不瓤,当天晚上睡了人家才回家的。我说,抓紧滚,不要胡说八道。第二年,又是支部换届年,也是板板钉钉,老金落选了。
老金落选是咎由自取,稳控他不上访又是头疼的事情,我和他谈了几次,征求他自己的意见,后来安排他到镇城管当副队长,也算是拴住了他。后来我调回县城工作,但和老金也有偶尔的电话联系。去年的国庆,他亲自打电话给我通知,说他的儿子结婚,让我务必亲自光临,千万别捎礼,并且说,赵书记会带着两套班子全体,还有支书、站所长都参加。我一想也是,毕竟老金是要面子的人,当天和一位曾经的同事开车赴约。到老金家以后,老金抓住我的手握了好大一会,然后让到了堂屋的主桌,堂屋里摆了两桌,一座是留给党委的,一桌是各站所负责人的。到了开席的时间,党委的人一个没来,都是捎礼的,站所长来了两个,再加上几个支书,好歹凑了一桌人陪我这个”老领导”。敬酒的时候,老金自己喝了满满的一大杯,说不尽的落寞,我临走的时候,非得送我到村口,又紧紧握了一大会手,等我车走了才回去。
后来,老金又开始了他的上访生活。
(作者:宋词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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