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马,本名胡君。70后。现供职于华西都市报。有小说、诗歌、随笔等在《四川文学》《青年作家》《诗歌报月刊》《中国诗歌》《诗选刊》《诗林》《星星诗刊》《中国艺术报》等发表。
《自画像》
世界早已破碎了。所以
我是照着父亲的遗容
画下自己的。
钉在黑色的木框里
挂在墙上
瞧
就像谁
扶着窗子
在黑暗中等待哪天早上的日出。
《简历》
在我大声呼救的时候
上帝和天使纷纷成了聋子和哑巴
后来
当你遇到我时
他们已经习惯这样叫我:
魔——
鬼!
《河流》
那架闪桥还在记忆中摇晃。
姐姐牵着我走过以后,它就消失了。
一座铁桥将两岸的田野重新连接:
雨天,我瞪着洪峰在脚下咆哮汹涌。
晕船的眩惑中,以为自己在海上航行;
落日下,当我从桥上经过,
鱼群跳出河面,腰身扭曲、摇摆
用腹部的银色鳞片,将夕光闪射到我脸上;
冬夜,父亲背着我
向河那边的印钞厂职工医院狂奔,
在我出生前,一场脑膜炎将我的哥哥带走;
结薄冰的河滩上,男人们将一只母水獭逼上岸;
到夏天,有人腰挎竹篓站在水中垂钓。
那条没有名字的河,在卢家坝的怀抱里流淌。
它的尽头,我相信有一个上帝叫宽容。
《闪电》
在童年,
你一定干过这样的蠢事:
将苜蓿根从地下一把扯出,
举起来端详。
与当初何其相似,
这情形如今重现:
闪电铺满天空,
仿佛被谁从深渊一把拽出。
苍白,透明,纤细,脆弱……
试图以它们的短暂,
测量天地间的距离。
并叹息着告诫平原上的人们:
唉!
这夜晚多么黑暗!
这人类离上帝多么遥远!
《雷雨》
闪电试图偷渡雨和夜幕的边境。
平原上的人们酣睡如初。
唯我起身凭窗眺望。
默默感受。
清凉夜气奔行如蚁,
从指尖,到双臂,直到眉峰。
一群女贞树在雷声里哭泣和受孕。
但酣睡的人没有听见。
听见的人,以为自己在梦中。
《立秋出门迎凉有感》
这月光。
这松针。
和它们铺在我身上的阴影。
……动荡中传来丝丝疼痛。
但这光明照不见骨头上的裂纹。
这阴影,不能将肉身更好地隐藏。
起风了。
动脉尽头是闪电,连接天空和大地。
将我的影子牢牢钉在地上。
连同河对岸城市的轮廓一起,
出现和消失。
这是我所期盼的。
这悲欣交集。
这不可言说。
《鸟鸣涧》
他们说生活是牢笼。是与否,又何妨?
我蛰伏其间,不挣扎,早已心甘情愿。
现在,请你注视我,
这双绿瞳孔,闪动草木的光辉和暗影。
漫步或疾行,都静如一株曼陀罗,
在街角……
鸟鸣涧!鸟鸣涧!这笼中岁月
已到了花开两朵的时候。你所赐予的幻境,
我一直信以为真,舍不得放弃。
并从中发现了通往真境花园的秘密入口,
其实就在一棵树的根须飘拂处,
百年如一日。
《平原》
火车缓缓滑过平原西北角。
铁轨下的田垄里,一株油菜花颤如琴弦。
那触电的感觉
曾在我身上一闪而过。
但我忘了,那是哪年哪月哪一天。
当所有油菜花都跟着开始摇晃,
那一株已安静了下来。
消失或躲藏,在一片无边的起伏里。
车窗后,晴朗的天气铺满我脸上的沟壑。
《杂古脑河》
上帝休息那一天,我和伤口回忆你。
在岷江边,我用鹅卵石堆出你的轮廓
直到风吹冷它们,抹掉它们身上
从我手上获得的汗水和体温。
轻轻坐下,我试着跟它们说话,
就像从前我们在一起那样:
背靠着背,偶尔侧身回应一下彼此。
更多时间,我们默默望着远处的山峰,
仿佛山崖的某个褶皱处有着生命不可或缺的神谕;
就这样,累了就躺下,躺在你的轮廓里
仰望狭窄天空,云从眉宇和鼻息上流过,
就像从前那样。
直到天黑,
那些石头再度得到我的体温,并反过来温暖我。
我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你。
上帝休息那一天,我和伤口努力忘掉痛。
《暮雪》
母亲说:儿啊,靠近我吧!
让我轻轻拔掉你头上的白发。
我说:不!留着它。
将来
等我到您这么老的时候,
它就是孩子们眼里
最闪亮的风景,
像傍晚下的这场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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