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什么样的中国?是960万平方公里的辽阔,还是300万平方公里的澎湃?是四季轮转的天地,还是冰与火演奏的乐章?当你像鸟儿一样离开地面,冲上云霄,前往平时无法到达的空中,你会看见专属于空中的奇观……”今年春节,《航拍中国》第一季开场白,首次自电视屏幕翩跹而出。
乍一听,许多人还以为又是陈列旅游景点的风光片。可不多时,刻板印象彻底瓦解。以空中飞行线路为线索的《航拍中国》火了,豆瓣评分高达9.3,各平台网友不吝赞美:
“如果能有两次旅行,一次是徒步,一次是坐直升机。”
“我的朋友们终于相信新疆不全是草原、毡房、库尔班大叔和小毛驴了。”
“谢谢节目组,让大家看到了陕西并不只是黄土高坡。”
看完B站的弹幕反馈,《航拍中国》第一季总导演余乐有些意外。这位从业13年的80后导演没想到,年轻观众对片中细节竟有感同身受的体验,并自我延伸出那么多话题。
“没有观众能够一口气看完50分钟的《请您欣赏》。”接受本社专访,余乐调侃道,如果把《航拍中国》的字幕全遮住,那它就是一个地道的风光片。“一般风光片看个三五分钟已经到极限了,为什么这个片子能让观众看50分钟,还意犹未尽?因为整个片子是作为一个信息的群体在推出。观众看片时,大脑一定在不停地转。他所思考到的信息,很多是游离于画面之外的。”
一段空中旅程,就像驾驶员带着观众一起飞
《航拍中国》是一部以空中视角俯瞰中国的纪录片。第一季6集,选取上海、新疆、黑龙江、江西、陕西、海南六地为拍摄对象,而《航拍中国》整个系列包括34集,覆盖全国23个省、5个自治区、4个直辖市和2个特别行政区。
一集一地,拍摄前期多的是素材,难的是筛选。
纪录片想表现的是美丽中国、生态中国和文化中国,以此宗旨为前提,团队搜寻适宜航拍的对象,表现“大、美、奇、变”的特点。拍摄思维必须摆脱“地气”,毕竟从空中看,视野和比例尺是迥异于地面的——高空俯瞰,新疆的一片沙漠就成了毛细血管;作为南北分界线的秦岭,不仅东西跨度长,从南到北亦超过150公里。
拍摄前的调研时间很紧迫。起初,团队从摄影杂志、网络图文或者微信公众号搜集材料,逐步确定“有条件和气质的拍摄点”,每一集备选点约100多个。随后,推进深度调研。
深度调研包括自然风景的实地“踩点”。航拍团队前往实地调研,有时需要飞行器的空中探测,再结合一些高精度的卫星图片,共同制订拍摄方案。
还有人文景观的调研。“当我们做远程调研、看大量网络资料、打电话采访等工作都不能满足的时候,我们会安排实地采访,找最了解情况的核心专家聊。”
最后每个省“入围”的拍摄点为40多个。正式拍摄前,每个省都有一本厚厚的拍摄任务书、目标书。单集50分钟,信息量满溢。
第一季实际拍摄不足一年,却涵容了四季的流转。余乐他们拍了中国4个方向的时间节点:新疆的春天有缤纷花朵,秋天的胡杨林一片金色,夏天有茂密的绿色,到冬天是冰封之地。比如天池,蓝色的山、蓝绿色的水和雪,构成了难以想象的场景。
航拍是自由的。“像鸟儿一样,在空间上极度自由,可以去想象你的镜头,可以去违背,或者去抛弃一些传统蒙太奇的东西。”余乐感慨,面对专属高空的美景,空间被无限延伸,天马行空的想象都能在一个镜头里完成。
有些瞬间是不期而遇的,飞行器会“偶遇”正在上海车墩影视城吊威亚的演员,抑或是正卖力攀登雪山的勇士身影。渺小的人类个体闯入镜头,而身后天地苍茫,刺激感顿生。
在余乐看来,这部片子强调“从空中看见中国”,自然状态下的看见,本身是一种诚意,能呈现一个真实、当下的中国给观众。
一段轻松的空中旅程,是余乐希望传达的作品气质。“就像驾驶员带着观众一起飞,又像一个老朋友向你讲解,你坐飞机很快就会掠过一个个景点。所以在选点上,我们不做特别沉重或者很耗时说明的点。”
一场信息游戏,每一分半钟便是一个记忆点
观看这部纪录片,是怎样的体验?当你眼前掠过的只是寻常风物时,耳畔响起的却是另一个画风清奇的故事。
第一集航拍海南岛,镜头对准东部那条15公里长、含200万棵椰树的的椰海长廊。“旁白君”懒得夸耀椰海的美,而是告诉你:“椰树和海南岛的亲密关系众所周知,可关于它们相识的经历,却始终是个谜。”
然后你会听到一个波澜壮阔的《海南椰林诞生记》:海南椰林可不是“土著居民”,老祖宗来自马来半岛!“数千年前,一些成熟的椰子从马来半岛的椰树落下,被潮水带入海中开始漂泊。搭乘洋流的班车,它们必须在两个月之内遇见陆地,否则等待着它们的就是死亡。这样艰险的旅程失败了很多次,直到某一颗椰子率先登陆了海南岛。这是幸存者的胜利,一颗椰子最终繁衍出一片椰林。”
第三集航拍新疆,戈壁滩晾晒着大片火红的辣椒。“旁白君”淘气了一把:“并不是所有的辣椒都甘心被吃掉,这里的辣椒尤其爱美,它们被做成色素,成为口红的原料。”
说书式口吻很抓人,在《航拍中国》中,情节饱满的故事比例不大,更多的是片段式信息,听来略陌生,大脑容易吸纳,每看完一分半钟便能产生一个记忆点。余乐形容,“像在做一场信息的游戏”。
传达信息,解说词作用关键,能引领观众发现画面之外的东西,想象意境,在内心延伸出新信息。
余乐说,《航拍中国》第一季解说词的创作持续甚久,从初稿到终稿历经不下10遍的修改。参与人员众多,年龄跨度从70后到90后。“这么多人参与解说词的写作,都是为了匹配每一个内容的需要。像陕西一些人文的点,(解说词)就需对它有一个理性的认识,还有能点出核心信息和价值所在的深度剖析。”
尽管航拍是视觉的艺术,余乐不认为影像是吸引人的唯一要素。“让观众持续看下去的一定是信息的吸引力,信息很新颖,很猎奇,有时候还跟观众开一点点玩笑,传达出一种趣味性。或者,信息能从熟悉中寻找到陌生,从复杂中提炼出了简单的共性。”
传递A面,并不代表忘记了B面
《航拍中国》第一季的惊艳呈现,技术和设备功不可没。在新疆,为了拍到“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赛里木湖的全貌,团队使用AS350B3e直升机,外号“小松鼠”,于海拔6000多米进行高空拍摄,挑战极限。
《航拍中国》第一季动用16架载人直升机、57架无人机,总行程近15万公里。载人机和无人机配备着最高端的摄影设备,各司其职。载人机包揽高空探索,无人机则灵活潜入一些妙趣横生的高度。
在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的槟榔谷,无人机盯上了“爬树比猴快的”黎族阿哥,阿哥抱着十几米高的槟榔树蹭蹭上升,无人机也以相同速度追随一侧;在上海最具代表性的民居石库门,无人机压低了脑袋,悄然穿巷而过,活脱脱一个窥探市井奥秘的孩童。
等闯进秦岭,到了佛坪自然保护区,无人机拍到全球现存唯一一只棕色大熊猫“七仔”——是的,大熊猫想拍彩照的愿望总算实现了。
自然与人文的结合,是《航拍中国》的显著特色。团队策划时就很明白,从宏观层面上,一定是自然决定了人文,地理地貌基本决定了人的生活习惯,以及和自然相处的方式。这般考虑投射到了影像呈现中,例如水路通达且临海,让上海成为一个时代的选择;山多平地少,诞生了江西靠山吃饭的采药人。
余乐常说一句话,从空中看中国,看得特别清楚,有A面,有B面。而《航拍中国》主要想呈现中国的A面,即从美丽中国的角度出发。“当我们传递A面的时候,并不代表忘记了这个国家、世界还有B面。我们是用美去感化每一个人,让大家体验到美,便一定会珍惜,不忍心破坏它。”
遇到值得提醒今人记住和反思的内容,余乐他们毫不犹豫剪进片子。当黑龙江大兴安岭的林海出现,解说词会点出这一片实为再生林。原始森林受到人为砍伐和火灾破坏,大部分消失了。这样伤痛的记忆与警醒世人的案例,他们认为非常有价值,让片子不失社会功能。
在余乐的眼中,社会功能,以极其自然的状态隐藏于纪录片之中,无需说教与呼吁。“这个片子传递的价值很统一,也很单一,就是传达一种简单的美,呼唤观众心中最原始的真善美。这种自然的状态是我追求的。”(沈杰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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