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宝红
在外地的时候,经常听到江苏沛县人招呼朋友,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到沛县,我治个场。
要想初步了解沛县男人,你必须先上沛县人的酒桌;要想真正了解沛县男人,就必须搞清沛县男人和酒的关系;要想深入了解沛县男人,必须和沛县男人摆个场,猜拳行令,称兄道弟,烂醉如泥。
其实,沛县的男人爱喝酒在历史上就出了名的,古往今来沛县最著名的男人,没有之一,汉高祖刘邦在沛县歌风台的那尊著名的塑像,就是他老人家不知疲倦地举个大酒杯的架势。
《大风歌》也是他当年回乡宴请父老乡亲时,趁着酒意哼出来的。他的同事樊哙也很能喝,当年项羽策划实施鸿门宴时,樊哙为了保护刘邦安全冲进帐中,项羽赐酒一杯、猪腿一条,樊哙一饮而尽,拔剑切肉,片刻就吃光了,沛县人到现在还保持吃大块肉做成的把子肉的习惯。
如今,喝酒已经成为沛县一些男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他们绝对不会像南方人那样简单地炒个小菜、吃吃小酒,而是大碗喝酒,一醉方休。沛县男人喝多了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还没见到热菜长啥样的就毁了。所以,在沛县喝酒似乎不完全是为了消遣、休闲、放松、享受、养生。有时候是一种仪式,一场较量,一出大戏,一场建立关系、展现智慧、显示酒量、比拼意志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沛县男人的第二会议室,交流一切第一会议室无法交流的信息。在沛县的酒场上,生活中的、生意场的、职场上的各种圈子,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幼尊卑、远近厚薄一目了然。
在沛县酒不重要,重要的是阵势,什么酒都有,什么酒在沛县都能有一席之地,什么酒在沛县都不能一枝独秀,包括有名的沛公酒。
在沛县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气氛。能下酒就行,晚上吃个羊肉串也能放倒一群人。一位苏州朋友感叹,在沛县,一个地锅鸡就可以搞场轰轰烈烈的宴席,在苏州吃顿便饭都不够。
沛县人也绝对不会像孔乙己喝点黄酒还要点盘茴香豆,曾经在沛县广泛流传这样一个故事,两人对酒无菜,仅蚕豆二枚,两人只喝不吃, 到了最后,一人实在忍不住,咬了一个蚕豆,不料从此落了个“菜酒”的骂名,抱恨终生。
沛县人喝酒喝的是绿林的气势,男人的豪情,场面的热烈,闹腾的气氛,醉酒的酣畅。
沛县的一些男人早上会先谈谈酒,谈昨天和谁喝的,谁“治” (举办)的场(酒场),喝的什么酒,喝了多少酒,喝了几场,怎么喝的,中间谁来了,谁又走了,谁喝多了,谁说什么话了……娓娓道来,说着说着就来一句——怎么样,老张你啥时候也“治”个场,于是一场酒又预约好了。
沛县男人爱喝酒、爱拼酒、爱劝酒。开席之际,先共饮三杯。三轮轰炸下来,酒量不佳的便开始目光游移脸上做可爱状了。接下来便是东道主挨个敬,敬酒动辄三杯,前两杯他是不喝的,直到第三杯才陪你一道干。这道程序完毕,菜鸟们自是神智模糊东倒西歪了。不消下道程序,个个便如斯诺克桌上的色球,被人笃定地收拾。
往往酒过一半时,就会有个人挺身站起“领酒”“治一圈”,领酒之前,还要向席间年长或者职位高的请示一下,喝一个请示酒 。只见他自斟满满一大玻璃杯白酒,有言在先:自己一气饮下,其他人也要依例而行,但斟的酒的量不会比他喝的多,接着咕咚咕咚几口吞下。外地客人哪见过如此阵势,听着那规矩,看着上下跳动的喉结,听着咚咚吞咽声,早就吓毁了,等不得第二轮下去,就已溃不成军。所以市里人最怕下县,尤其怕去丰沛县。
沛县酒场上,还有好多劝酒的法,有一项叫“端酒”,是为表示敬意给长辈或年龄大些、身份高些的客人敬两杯。这个敬,就是恭恭敬敬地站着端着酒杯请对方喝,对方不喝完,决不坐下来。
沛县人的劝酒浸染着一股艺术的气质与善良的霸气。有板有眼,循循善诱,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恍如软刀子杀人,于温藉融和之间,让人酩酊大醉。而且,其敬酒每一杯都有每一杯的说法,每一种说法都有一套论证,人情世故,天文地理,深文周纳,无所不包,对被敬者构成了强大的论证,让人觉得不满饮此杯,简直枉披人皮矣。
最吓人的是叫“带酒”,朋友关系不错,喝到微醺的时候,主动问候说,你家我大爷身体还好吧,好久没见到他老人家了,我给老人家端二个酒,你给带过去,表示我的心意,言谈之中充满着无限的敬意。他会恭恭敬敬给你端起来。你要一饮而尽。然后他又说,我陪我大爷再喝一杯,这时候,你还得跟他一起喝完这一杯。一前一后 三分钟没到 三杯酒又下肚了。
沛县人能喝酒,多半是喝酒的仪式感很强,给人一种豪气的感觉。这种豪气,或许是从刘邦时代流传下来的,“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酒酣,吟《大风歌》,那种豪气,谁人能比?
有一不知名的名人曾经作过一首打油诗曰:
大江南北,
喝不过苏北;
黄河两岸,
喝不过丰县;
丰县人喝倒,
沛县人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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